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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6年9月,红二方面军经天水、宝鸡间北渡渭河进至清水、张家川、莲花镇地域,以策应一、四方面军会合。
7日,部队由天水镇行至罗家堡时,突然与由盐关镇出来堵截红军的敌人相遇。激战中,在军团模范师一个连掩护下,军团直属机关和后勤部门冲出封锁线。正当红16师政委晏福生晏福生要率部撤离时,敌机到了我阵地上空进行轰炸,“轰隆”一颗炸弹在他身边爆炸,他来不及躲闪,右臂被炸断,鲜血泉涌。

警卫员向宣德、麻婆子冲上前,扶住晏福生。晏福生看了看冲出包围圈的部队,又看了看继续朝上攻击的敌军,忍着剧疼用左手从内衣口袋掏出密电码,交给向宣德:“这个,你负责带出去。”
“晏政委,你——”
“不要说了!”晏福生又从地上捡起打掉了的驳壳枪,在裤腿上蹭了蹭枪上的土,郑重地递给麻婆子,“大个子,你有劲,这个你带上。”
但警卫员怎么能丢下首长自己走呢!他们一齐拥上前,不容分说,架起晏福生就走。
“放下,敌人上来了!”
警卫员们没答腔。
晏福生焦急地大喊:“要当俘虏也不能这么多人都当,都去送死!”
“不,要死我们死在一块!”
“混账话,你们好胳膊好腿,革命还需要,还不快走!”
“可革命也需要首长呀。”
晏福生看了看扑上来的敌人,为了尽可能多地保存革命力量,他声泪俱下地说:“我命令你们快走,要不我枪毙你们!”
大家仍然不忍离开。这时候,晏福生伸出左手,大声喊道:“大个子,给我枪!”
大家一看晏福生要动真格的,只好挪动脚步,朝前走去。晏福生见几个红小鬼一步三回头地走,怕他们耽误时间,让扑上来的敌人俘虏,便果断地从高山坡上纵身朝下一跳。

红六军团主力杀出重围后,两个营兵力返回16师同敌人激战过的地方,找遍了所有的山头阵地,也没有找到晏福生,只好返回。红六军团军团长陈伯钧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:“16师政委晏福生同志阵亡。”
在渭河北岸,16师为“阵亡”的政委晏福生举行了追悼大会。
然而,人们万万没有想到,10月下旬,晏福生居然又“死而复生”,抱着断臂,奇迹般地来到了原红六军团军团长萧克的面前。
原来,晏福生还真是“福生”,福大命大。他这纵身一跳决心摔死,阎王老子却还是不收他,山崖上的酸枣棵子、粗蒿草秆子七阻八拦,把他轻轻地滚落在山坡下。他一看四周,发现身后有一个老乡放羊避雨的土窑洞,便毫不犹豫地滚了进去,这一滚在窑门口连一个脚印也没留下。土窑洞口小内深,晏福生在窑洞里又一连打了几个滚儿,钻到了最里头。
随后,一个大个子敌兵端着枪跑下山坡,到晏福生滚落下的地方搜索,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囔囔:“奇怪,我明明看到一个红军从山上滚下来,怎么不见了?”
找着找着,他忽然看见了晏福生藏身的小窑洞,高兴地“啊”了一声,小心翼翼地朝窑洞跟前走。他边走边观察着地面,直走到窑洞口,却没看到脚印,又不禁生疑了,站在窑洞口嘀咕:“他妈的,活不见人,死不见鬼,莫非红军就是传说的天神?”又不死心,站在窑洞口喊:“红军长官,出来吧!”
可是,窑洞里没有动静,他又见地面上确实没有红军躲藏的蛛丝马迹,才懒洋洋地走了。
一心想拿赏钱发大财的敌军,走了一个,又来了一个班。敌军士兵喊:“班长,这里有个窑洞!”
“好,你进洞里看看。”
喊班长的士兵站在窑洞口踌躇,怕进去没了命,半天却没有行动。
“快进去搜,还愣什么?”
“我、我正……”敌兵磨蹭之时,忽然眼前一亮,欣喜若狂,指着窑洞前的脚印说:“班长,你看这崭新的脚印,分明红军长官刚跑掉了。”
谁知这脚印,却不是晏福生留下的,而是刚才那个大个子敌军士兵留下的。其他士兵也怕说出怀疑脚印的话后,班长让他们进窑洞去搜,弄不好丢了脑袋,都纷纷附和说:“没错没错,脚印一定是红军长官踩的。是嘛,人家红军长官才不那么傻,猫在窑洞洞里等我们来抓。”
敌军班长迟疑了一下,点点头,大手一挥说:“走!还愣着干啥,顺着脚印追!”
敌军远去,晏福生悬起的心才再一次放下了。随之,他因伤势重,流血过多,眼前一阵眩花便晕过去了,一直昏睡到次日清晨才苏醒过来,于是爬起来就开始去追赶部队。8日,晏福生赶到了刘家坝,红六军团却到了横门镇。
9日,他找到横门镇,军团又开到达门镇。10日,他来到达门镇,部队却又进至盘安镇。后来,他追到盘安镇,部队到了礼辛镇;他追到礼辛镇,部队到了通渭……一步赶不上,步步赶不上。晏福生只好架着残臂,风餐露宿,一路追着赶着,幸好他知道西北方是三大主力红军与陕北红军的会合地,他才没有迷失跟上部队的路程,他一日一日地向着西北方向前进。
10月的大西北,天气冷得让人咋舌,特别到了晚上,凛冽的寒风卷起砂石、黄土在空中打着旋儿,发出“呜儿呜儿”的叫声,不仅让人冻得筛糠,而且令人生畏。一天深夜,他实在走不动了,就钻到路边谷场上的草垛里睡觉。身上刚一暖和,断臂就觉得痒痒。他看不见,只好用左手指隔布抓痒,直到天明,打开包裹伤口的破布一看:“啊!”原来伤口在中午天热时分,被苍蝇爬过生了蛆,一条条白蛆虫直在伤口上乱拱。他焦急无奈,赶紧用草棍一条一条地将蛆虫拨出,然后嘴对着伤口连吐几口唾沫,用手指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,以减轻疼痛。由于得不到根本的治疗,唾沫再多,也是杯水车薪,蛆虫照样在滋生。在寄生虫的折磨下,他的身体垮了,渐渐支持不住了。
当他走到大水头地区时,终于晕倒在了路旁。朦胧中,他听到身后走来几个人,睁开眼一看,见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庄稼汉,他无力地央求说:“老乡,带我走吧!”
“你是什么人?”
“红军。”晏福生顾不得客气,直截了当地说:“请你们把我抬到红军那里,见到戴八角帽的人他们会给你们钱。”
几个老百姓很快找来门板,将晏福生抬上。天黑时分,他们便赶到了水暖堡地区黄河岸边驻扎的红四方面军第31军一个师部。
因为听说晏福生已经牺牲,所以这个师的师长盘问他:“你说你是红二方面军16师政委,我问你,你们方面军的副总指挥是谁?”
“萧克。”
“你认识萧克吗?”
“认识。”
“他认识你吗?”
“认识。”
“那好了,二、四方面军会合后,他调到我们31军当军长了。”
“那就请你给萧军长发电报。说晏福生还活着,派人来接我。”
萧克接到电报,对徐继海说:“怎么又冒出一个晏福生,莫非是假的?”
“我看不一定。”
“这样吧,不管他是真是假,你跑一趟便知。”
徐继海把晏福生接到31军军部。萧克和晏福生相见,悲喜交集。看到晏福生的断臂,萧克连忙喊医生给晏福生医治。晏福生的伤势严重,拖得时间又长,必须截肢,但31军没有条件,要转送四方面军卫生部,请“一刀准”的卫生部长苏劲光来做;结果,晏福生又被护送到山丹,苏劲光立即给他做了截肢手术。

这时,红四方面军总部根据中央军委命令,为执行宁夏战役计划,组建西路军西渡黄河,并成立了以陈昌浩为主席的西路军委员会。几天后,晏福生伤口还没有愈合,由于战争的需要,即奉陈昌浩的命令到西路军干部团当政委,团长是杜义德。
1937年3月中旬,西路军在河西走廊遭到马家匪军重兵围堵,几乎全军覆没。干部团打散后,晏福生和八个战士进入了祁连山,他利用独臂的条件带领大家讨米要饭,经过10多天的长途跋涉,月底来到了镇原城下。
守卫城门的红军战士得知他是西路军回来的人,领他来到了31军军部,真巧,接见他的正好又是军长萧克。
晏福生和八名战士在镇原城休息了几天,便跟聚集到这里的几名西路军干部结伴到了延安。在了延安后,大家回忆走出祁连山的艰辛历程时,纷纷说:“全靠晏政委,他这条独臂就是我们的多日的饭碗啊!我们讨米要饭,人家按说你身强体壮还讨米,就是不给,求都求不到一两米。晏政委去了,人家见是独臂,可怜他,给的很痛快,他一个人救活了我们八个人!晏政委的独臂是宝呀!”